我的家乡在商南县水沟镇,山大沟深,美丽的丹江在山谷里静静流过,世世代代的人们喝着丹江水,繁衍生息。一条小船成为隔江相望的人们唯一的交通工具。
初二的那年暑假,我和几个同学相约去丹江对面同学家玩儿,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丹江。江面上船不大,随波左右摇晃着,舱面横排着几块儿木板,缝隙很大,木板探出船面,边上竖有木桩,被铁丝松松垮垮的围起来。我有些怕,站在中间位置,攥着同学的手,低着头。撑船的老人,同学叫他白眉大爷。长长的竹竿轻轻一点,小船就动了,比较平稳,放眼丹江,两岸特别壮阔,江面波涛汹涌。起伏的江面上,站在木排上的男人,光着膀子,黝黑的皮肤在太阳下发亮,悠扬的撑船调儿,随着江水飘向远方。可是,有谁知道,从老家到湘河镇这40多公里,丹江弯多水急,有多少年轻的生命,因为木排触礁而沉入江底?
2002年暑假,我毕业了,相约同学聚会。夕阳铺满了江面。还是这条小船,把我从大山里摇了出来,岁月留下的印记,依然斑驳在丹江两岸,杂草丛生的码头是我很多次梦回的地方。江水清澈见底,像一条闪光的玉带,静静地流淌。在上游碳沟村,一个不能称作船的小船,五根碗口粗的木头被扎在了一起,用一根很粗的草绳拴在江边,一根钢丝横穿江面,木筏和钢丝滑轮维系着,需要过江的人上了木筏后,解开草绳,使劲朝前蹬,到了江这边再把木筏拴在木桩上。两边的人们就这样你来我往。同学说,以前有条小船的,后来被水冲走,一条船的费用太大,村里人少根本买不起,大家一起做了这个木筏。来到对岸,我凝望丹江,站了很久,心里莫名地伤感起来。这丹江呀,美得让人心疼,何时可以不用那些木排了?
刚刚工作的我,回家再也不用坐船了。多少次,黝黑的沥青路面上,汽车,载着年轻的我,经商郧路进入水沟,沿丹江逆流而上,拉开车窗,秀发任风儿吹乱。平稳、安逸,这何止只是一种享受哇?远远的,江边的村庄,屡屡炊烟在上空缥渺着,简单而宁静。2008年秋,我陪同公路局的扶贫小组调查灾情,一同去受灾严重的纸坊村。然而,在即将到家的时候,汽车不得不停下来,下车之后,路没有了,只有江水浑浊,半山腰上洪水冲刷的痕迹清晰可见,我们只好再次来到这个码头。这灾后重新修建的码头,混凝土都没有干,一条崭新的船却出现在江面上,两头的铁皮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一端铺有整齐的木板,供行人放摩托车和行李。中间是船舱,可以站七八个人的样子,两边有不锈钢焊接的栏杆,撑船的是30多岁的小两口,男人一边咿呀咿呀地撑着船,女子麻利地拉人上船,每人5元,有摩托车或者行李多的10元。下船的时候,俩人热情地帮人拿行李,大声说:“慢点儿,7点前回来啊!”。每收一张纸币,脸上弥漫的是无比的满足。同行的领导和同志都特别感慨,要是没有这条船,我们将无功而返!这两岸的人们靠什么通行啊?
2010年7月24日,商南又遭受了洪水肆虐,湘河丹江大桥被冲毁,两岸的人们再次遥遥相望,望江兴叹,与2008年相比,这次要惨烈得多!商南公路段领导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设立警示标志标牌。地方政府也积极协调,重新购置了一条小船,请纸坊村的老船工再次出山,初步解决了两岸通行难的问题。便道尚未修好的那段时间,这小船每天像个陀螺,来来回回在江面上,没有一刻消停,两边没有码头,人们沿着一条便道来到江边,两岸有干部在指挥着,数着人数,叮嘱大家注意安全。我也和段领导多次乘船,往返县城和商郧路,查看灾情抢修水毁。每次乘船从江面飘过,看着江两边静静矗立的残破桥墩,心里无比伤痛。这桥,饱含着交通建设者们辛勤的付出,然而,一夜之间,汗水变成泪水了!这第四次的乘船呀,留下最为难忘的记忆。2011年9月,经过商洛公路人半年的昼夜施工,新建的丹江大桥跨江而出。通车那天,两岸人们不约而至,敲锣打鼓。
后来,我也曾经在娥湖上悠闲摇橹,也曾登上一池浪花的快艇,也曾在豪华大船上夜游黄浦江。可是每当这个时候,我无心欣赏岸边的美景,心里涌动的却是丹江的万里碧波,和江面上荡漾的小船,成为我无法抹去记忆。
(作者供职于陕西华通公路工程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