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期 第1514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6-09-30 星期五
今天是:2024年09月20日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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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中谁寄锦书来
新闻作者:文 / 杜妮娜


最近在做搬家的准备工作,手忙脚乱翻箱倒柜收拾东西之时,突然从箱子角落一个袋子里滑落一沓厚厚的信札,纸张已泛黄,字迹还清晰,多是高中大学时代同学好友间往来的信件,算算时间已过去十几年了。停下来,细细一页一页读过,读完颇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那些久违的人和事,渐行渐远,那份一字一字斟酌写信和等待回信的快乐已消失好久。
多久没收到手写的书信了呢。现在的人们,拿起手机,随便发个表情,敲几个字,就算联系过了;朋友圈里,随时刷上一刷,就算是关注过了,连电话都懒得打了。路边漆成绿色的邮筒、盖着邮戳的旧邮票、沾有墨迹的信纸、一笔一画的字迹似乎已成古老文物了,人们再也不必忍受等待的焦灼,却再也体会不到阅读书信时的欣喜了。
关于书信,感慨之余,不由得想起前段时间重读一遍的《查令十字街84号》。真实世界中的“查令十字街”是伦敦的书店一条街,也是全世界爱书人的圣地。这本不到100页的小书,承载了前后二十余载的书信和一段让人唏嘘的感情。
出生于1916年的海莲,对二手书情有独钟,尤其钟爱那些留有之前主人签名和笔记的装帧精美的二手书。1949年纽约的初秋,33岁的她翻报纸的时候,发现英国伦敦一家旧书店发的目录广告。她试着给该书店去了一封信,附上一份书单。这些书全是她“目前最想读而又遍寻不着的书”,因为她只是“一名对书本有着‘古老’胃口的穷作家”。 她在给弗兰克的信中说:“我喜欢扉页上有题签、页边写满注记的旧书。我爱极了那种与心有灵犀的前人冥冥共读,时而戚戚于胸、时而被耳提面命的感觉。”这家书店名叫马克斯・科恩书店,店址在伦敦的古书一条街上:查令十字街84号。没想到书店经理弗兰克很快回信,并且寄去了一些她订购的书籍。两人就此开始了长达20年的书信往来。
书信内容也不过是买卖海莲钟爱的英国文学,敬业的弗兰克不停为她找书。在海莲的眼中,什么样的书才算好书?这从她托书店寻找的书单和对书店寄给她的书的品评中可见一斑。她曾经托书店寻找白话版《坎特伯雷故事集》,这是后人翻译的英国作家杰弗雷・乔叟的作品。她读过之后直接批评“白话版的乔叟真是够了”“充其量就是故事嘛”。海莲讨厌虚构的故事,她在给弗兰克的信中说:“如果乔叟能留下日记,里头规规矩矩记述他在理查三世的皇宫里当差的经过,那才是我真正该读的东西。”海莲将对于书的痴狂和见解以生动的口吻写在信中,弗兰克则以得体而幽默的文字予以回应。两人在频繁的书信往来中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20年后,当年那个穷居一隅的女作家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剧作家。当海莲终于可以有机会去伦敦,来到马克斯・科恩书店的时候,弗兰克却已经因病离开了人世。面对早已破败的书店和笔友的逝去,她怆然写道:“卖这些书给我的好心人已在数月前去世了,书店老板马克斯先生也已不在人间。但是,书店还在那儿,你们若恰好路径查令十字街84号,请代我献上一吻,我亏欠它良多……”  这份对人、对书的深情,感动了一代又一代的爱书人。
整本书中,最令我动容的是,以书为载体的心灵交流,以信为形式的丰富情感。
现在这个读书已经成为奢侈的社会中,文艺青年听起来简直像骂人的话,在不管娱乐还是学习渠道都极大丰富的情况下,越来越少的人肯愿意花时间去看书,随之,能以书为载体做讨论和交流的人越来越少了。只有在大家的阅读量和阅读水准都在一个水平线上,才不会出现你因为《悲惨世界》掩卷长叹却发现别人正为《小时代》泪流满面的尴尬场景。在《查令十字街84号》中,海莲幽默活泼,看了好书欣喜若狂,看了坏书骄蛮大骂,弗兰克博学儒雅,常拜访私人宅邸,搜寻待售的旧书。看两个读书知书的人交流他们对作品、作家和善本的看法,真是莫大的满足和羡慕。
信,这种传统的交流形式,也让两人的情感交流更加丰富。我一直认为把手写的信件装入信封,填了地址、贴上邮票,旷日费时投递的书信具有无可磨灭的魔力――对寄件人、收信者双方皆然。其中的奥秘便在于“距离”,或者该说是“等待”――也等待对方的信件寄达;等待自己的信件送达对方手中。木心先生有一首诗,《从前慢》:“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等待让人焦虑,又让人幸福。那种“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的满心期盼是多么美好。等待,让我们珍惜每一封的来信,反复阅读;等待,也让我们重视每一封回信,字字斟酌。生命之深沉,人生之短促,灵魂之交融,信纸一来一往,就全部暗含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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