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5期 第1514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6-09-30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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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食物》,披一身云水的轻盈
新闻作者:文 / 高正旭


人的一生要走很多路,过很多桥,看很多异乡的风景,但不论走多远,似乎总被一条无形的线牵着。很细,但却很牢固。这条线一头是出发的原点,一头是远处的风景,走得越远,牵得越紧,连接这条线的不仅仅是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熟悉的风景,更有熟悉的味道。
我一直希望有一本书,能够把记忆深处最温馨的东西记录下来,笔调平实,不要夸张,更不能曲解,最好用散淡的笔法去写,把细节都记录下来,文字中洋溢着家常的温暖。有小情趣,也有大情怀,有淡淡的乡愁,更多的是生活中最平凡和平静的美丽与温馨。当然文字中最好洋溢着酣畅淋漓的水汽,水汽中有水浮莲清香和泥土的味道,于读者的不是深思,而是一种宁静的气场。
其实,坦白了说,我对阅读的追求,第一位是阅读的快感,没有太大的心理和生理上的负担,读完后有一点反思,有一点牵挂,有一点小小的涟漪,最多的是从头到脚的平静和满足。
阅读是一种很自我的行为,我相信,每一个非功利的阅读行为都是在为自己搭建一个可安放心灵的巢穴,一方面阅读拉长了足迹,另一方面阅读让自己匆忙的脚步停下来。
我很喜欢一个故事,有一个种族的人,在跋涉的过程中都会多次长时间的滞留,其他人不会理解,他们的停顿不是获得身体上的放松,而是为了等待和寻找被遗忘在路上的灵魂。
有时候我在想,当前一切烦恼的诞生,绝大多数是我们自找的,追求太多,走得太快,反而忘记了自己的目标和一路美丽的景色。当我们遍体鳞伤安顿下来时,却发现我们与自己的内心原来如此之远。
因此,我更加急切地期盼能有一本宁静的、缓慢的书,把自己的足迹记录下来,让牵连着起点和终点的那条线明晰起来,顺着这条线回溯,回到故土,回到生命的绿荫中。
还好,我遇到了汪曾祺,遇到了他的《故乡的食物》,遇到他淡淡的乡愁和对生命、生活自始至终的热度,这正是我想要的,平淡、清甜、温馨、可口。汪曾祺的文字成熟剔透,平中显奇,淡中有味。最丰富的韵味却体现在最简洁雅致的话语里,字里行间洋溢着书香味,洋溢着水乡的泥土芳香。就如儿时母亲所做饭菜的味道,尝过一遍,一辈子都忘不掉。
我得到的《故乡的食物》是凤凰出版传媒集团2014年的第二版,这里面的文章我在高中和大学时都读过。那时候太年轻了,一味地追求肥腻浓艳,不懂得欣赏平淡而又清甜的本色。人过三十了,本能地迷恋上清清爽爽、平平淡淡的本味。
这两年,我至少每年都会读一次《故乡的食物》,追求和寻觅阅读的快感是一方面,另一面是为了缓解精神上的饥饿,汪老没有让我失望过,每一次阅读都如一股电流把我击中,让我感动,也让我在感动中获得平静和一种无可名状的强大力量。
阅读方面,我有一种无可救药的强迫症,不论什么书,每天一百页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对我来说,一百页的阅读量已经不是一种负担,已经成为生命历练中一种必不可少的修炼,即便是那一天没有读够,也会在后期弥补回来。但是在阅读《故乡的食物》时,我把步履放慢了,我要慢慢地咀嚼和品味,要记住汪曾祺传递给我的每一缕温馨与甘甜。
书名虽然叫《故乡的食物》,但是专门写故乡高邮的篇章并不多,也难怪,十九岁离乡,在昆明度过七载,剩下的时间大都在北京,对于汪曾祺来说,故土高邮是起点,昆明和北京都能算是自己的故乡。所以家乡的咸鸭蛋、茨菇汤,昆明的米线、饵块,北京的豆汁、麻豆腐都是故乡的味道。
古人说,文如其人,汪曾祺的文章很好地证实了这一点。前段时间我看到一本关于记录文坛掌故的小册子,说汪曾祺到晚年格外关心高邮的变化,60多岁回故乡一次,越老思乡之情越切。在一篇文章中,他说自己的家乡有一种风俗,下雪要喝咸菜茨菇汤,他又说自己对咸菜茨菇汤实在没有好感,离乡几十年,没有好感的食物却成为乡愁的一个符码,成为一种让人魂牵梦绕的味道。正如他在文章的结尾处轻轻地叹道“我很想喝一碗咸菜茨菇汤,我想念家乡的雪”。
我相信那场雪一定下在了他的心里,轻轻的,却也暖暖的。
汪曾祺的文章对我的胃口,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很平静、很柔软,而在柔软中却又有力道。文革期间,汪曾祺被下放到张家口,组织给他指派的任务是画土豆和土豆花,我很难想象一个人远离妻子儿女在异乡,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是一种怎样的孤单。他说:“我在沽源,究竟是一种什么心情,真是说不清。远离了家人和故友,独自生活在荒凉的边塞,可以谈谈心的人很少,不免有点寂寞。”
寂寞是恐怖的,但是寂寞的汪曾祺却始终相信生活相信爱,他在文章中幽默地说“全国像我一样吃过那么多种马铃薯的人,大概不多!”我惊叹汪曾祺不仅战胜了寂寞,更在寂寞中让自己的内心更加强大。这是一种平静的强大,就如一朵在岩石中开出来的花,一种惊世骇俗的美丽。
的确,这是我想要的一本书,因为我知道,我也会老去,我的足迹也会越来越长,但我知道应该如何让自己慢下来、静下来。同时这本书 ,给予我的还有一种轻盈,一份云水的飘逸……
 (作者供职于汉宁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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