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这对早晨卖豆浆油条的小贩，是在一个深秋的早晨。
那天，我清晨不到6点钟就起床了，不是什么“闻鸡起舞”，而是早早醒了，百无聊赖，想着到早市去吃个早点，买点菜，图个新鲜和便宜。到了边西街口，还是树木、马路都看不太清的时候。街边的小吃店已是炉火熊熊，香味溢出了。卖胡辣汤的、牛肉饼的、油茶麻花的、煎饼果子的，一字排开，生意渐兴。紧张做着各种准备，打算在新的一天卖好豆浆油条的小贩，是一对年在不惑左右的河南夫妻，脸上没有太多的沧桑，却透着缺休少觉的疲劳。说话中，普通话夹杂着中原大地的口音，是一种明显不过的“豫普”。
早晨醒来，喝碗豆浆，吃根油条，奢侈点的，浆里加糖，再配上茶叶蛋，是不少人的最爱。我自然也不脱俗。买好几样新鲜时蔬，再来到豆浆油条的门脸前时，顾客已开始络绎不绝。卖油条的夫妻俩，男的偏瘦，个高，不苟言笑。干起活来，手下麻利，快捷，没有无用的动作。揉面、擀片、切段、扯条、入锅、翻炸、出品，一气呵成，一人包干，两手不停。几分钟功夫，油亮黄焦的十几根油条就先后出锅控油了。女的呢？稍矮，微胖，热情好客。她一边随时招呼着进出小店的顾客，一边给坐下来等的客人送餐到桌。一个人要盛豆浆，送油条，售卖兼营的胡辣汤，豆腐脑，茶叶蛋，收拾干净客人用过的碗筷和餐桌；还要一口清报上几样东西的组合价来，在快速准确的收银中接整找零。她几乎两、三秒钟就完成一件事，忙得不可开交。稍稍注意一下，你会发现，做好这一切，她必须不停地转身，几秒钟转一下身，是节奏，也是常事。短短的不到五分钟时间里，她竟然转了五十多次身。平心而论，她确实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活。
早先在河南农村的一隅种地的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微薄的夏秋两景农作物收入，糊口可以，要想盖房，娶媳妇嫁女，难免捉襟见肘。看到别人家外出打工挣钱，夫妻俩一商量，终于在几年前来到西安，加入打工者的行列。几年来，不训从于“安贫乐道”之类的他们，干遍了谋生者所能干的各种粗笨脏累的事，终于在挣得为数不太多的“第一桶金”后，租下了这间小饭馆凌晨到上午10点半以前的时段，干起了自己给自己打工做“小老板”的买卖。靠着学来的磨豆浆、炸油条的手艺，靠着早起晚睡的辛劳，靠着诚实经营、热情待客，加上兼售其他早餐品种，竟然卖的风生水起，周边知名，吃客盈门，每日盈利几百元。
人世间，一部分人为理想活着，一部分为生存活着。人与人之间，体力的差异不是很大，而脑力的差别大到天壤。一部分人能靠智商、情商致力梦想，一部分人只能以勤劳谋生。卖豆浆油条的河南小贩，上的学不多，却有着勤劳致富的秉性。他们可能每天下午都在为卖早餐做各种准备，凌晨两点就得起床，做几大桶豆浆，和上百斤面粉，还要做胡辣汤，豆腐脑，煮茶叶蛋。各项准备工作做好了，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这时，又该蹬上三轮车，把各种食材拉到小店里，生火热油，煮汤添料，几块钱，几毛钱的赢取售卖收入了。而这时，多少人正在热被窝里酣睡。当苏醒的城市里，多少人吃着热乎的早餐，盘算着新的一天要做的事时，你可知晓？这样一份豆浆油条，也就几块钱，却倾注着这对河南农民夫妻由农而商，由乡下到城市，社会角色的转换和勤劳致富的辛劳！
又一天，早上又去吃豆浆油条，看到小店里多了两个年轻的帮手。一直以来，他们是舍不得花钱雇个帮手的。一端详，一男孩一女孩都是农村学生的模样，又都像极了夫妻俩的长相。原来是夫妻俩的儿子和女儿暑假从老家河南来到了西安。可能是凌晨贪睡不想起来吧，也可能是看不起老爸老妈的营生，两个孩子都嘟噜着脸，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做起事来，有一下没一下的，全然不体会父母为了这个家起早贪黑，日夜劳累付出了多少；不体会父母为了翻新家里的房子拼命多攒钱，浑身上下没有一件超过百元的东西；不体会父母为了儿子娶个好媳妇，女儿嫁个好人家，从没有休息过节假日、礼拜天的情境。
我们大多数人都处在谋生的行列，为着“生你的人和你生的人，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过上好日子努力着。“人各有各的活法”，蕴含了不同的人生态度。记得美国黑人民权领袖马丁・路德・金五十年前说过这样的名言：“如果你不能飞，那就跑吧。如果你不能跑，那就走吧。如果你不能走，那就爬吧。但无论怎样，都要继续前行”。卖好豆浆油条，方便了芸芸众生，关爱了家人孩子，体现了人生价值，这样的河南小贩夫妻，比起一些“老陕”“生冷蹭倔”，不学技艺，不动脑子，就会蹲在城门洞边，掂个大锤等着要装修的雇主叫砸墙，不知要好多少。
人，其实就是在活那一点向往。谋生与致富，本可以逆袭，也可能转换。改革开放初，就有卖肉夹馍的小伙子，两年功夫先于众多人成了人人艳羡的万元户。一位开“秦镇凉皮”店的普通农民，起早贪黑，摸爬滚打，从一家店开到几家店，靠着质优味足量大价平，赚到了几套房产。上天会眷顾勤劳有为之人。卖豆浆油条的河南小贩，一定会“好好生活，天天向上”，全家男女老少都过上好日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