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3期 第1762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19-03-29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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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滋生的丑恶
新闻作者: 文 / 郭少言

这本书的扉页上写着丽贝卡女爵士《黑羊与灰隼》中的一句话――“死而不僵的帝国尤其令人生厌,它会滋生出最脏肮丑恶的东西。”
当拜占庭、奥斯曼土耳其、奥匈帝国以及后来的纳粹与苏联都纷纷褪色之后,留给巴尔干半岛的是一幅怎样的残破河山,各种宗教和意识形态烙在心灵上的仇恨因历史的积蓄处在爆发的边缘。大国在退出之前,已经为斯拉夫人的火药桶里填满了火药。
我对巴尔干半岛的关注源于对一战的困惑。
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导火索――萨拉热窝刺杀事件,奥匈帝国王储费迪南大公夫妇在波斯尼亚的萨拉热窝被塞尔维亚爱国青年普林西普射杀。地点在波斯尼亚,人物是波斯尼亚的少数民族塞尔维亚人,时间紧接着两次巴尔干战争。
巴尔干半岛的争端已经不能在内部解决,它将整个欧洲甚至世界都拖入战争泥潭,连美国以及远东的日本、中国也都参战。尽管这些人至今也不能明白巴尔干半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地图上看,如果欧洲是一块未干的油漆,巴尔干半岛就是一道欧洲流下的漆痕,伤痕累累地伸向地中海。巴尔干半岛的北部界线是斯洛文尼亚、克罗地亚、塞尔维亚、罗马尼亚以及划入苏联的摩尔多瓦;西岸还有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波黑)、黑山、阿尔巴尼亚以及南端的希腊;东边是保加利亚,中间是马其顿。S形的喀尔巴阡山-巴尔干山脉贯穿罗马尼亚和保加利亚,在西南部,一系列山脉从前南斯拉夫各国延伸到阿尔巴尼亚和希腊。“巴尔干”一词来源于土耳其语,意思就是“山岭”。地理上也包括匈牙利和土耳其的一部分,尽管匈牙利人和希腊人不喜欢被贴上“巴尔干”标签。半岛居民喜好辣椒、痛饮烈酒,爱艳丽服饰,敢爱敢恨,甚至一言不合就动粗杀人。巴尔干半岛的民族独立解放运动是一战的导火索,然而,直到上世纪的90年代,巴尔干半岛不仅没能因民族独立运动解决历史问题,反而陷入一个世纪的灾难。
欧洲的第三世界
巴尔干这片土地在历史上始终是一片被征服之地。公元六七世纪,许多斯拉夫部落定居于巴尔干半岛,他们被拜占庭帝国统治着,因此他们中的许多斯拉夫民族信仰拜占庭的东正教。14世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取代拜占庭占有巴尔干半岛,因此他们中的许多人群又被迫改信伊斯兰教。当土耳其向东边溃退的时候,最靠西边的克罗地亚落入匈牙利之手,于是这里又被哈布斯堡王朝奥匈帝国的扩张所涵盖,因此,克罗地亚成为信仰西方天主教的地方,居民们至今觉得他们更接近维也那,而不是贝尔格莱德(前南斯拉夫首都,现塞尔维亚首都)。与此同时,土耳其苏丹并没有完全溃退,而是在隔壁的塞尔维亚和波黑又驻扎了两百年。到此为止,半岛上语言人种都差不多的斯拉夫居民,因为信仰的不同,产生了不同的民族认同感。当纳粹和铁托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些民族曾恨透了盘剥他们的征服者――拜占庭、奥匈帝国、奥斯曼土耳其。发生在1912年到1913年的巴尔干战争将土耳其赶出了巴尔干半岛;1914年到1918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彻底打垮了哈布斯堡的奥匈帝国。从此,巴尔干半岛成为权力真空,不但内部混乱纷争,也给德国、苏联留下诱人的插手空间。政治的混乱使经济无力腾飞,冷战中的巴尔干半岛是欧洲最为贫困的地区,成为欧洲的“第三世界”。
经过数百年惨烈历史的碾压,斯拉夫人如何回归原有的民族认同?“大斯拉夫”的理想从来没有泯灭过,于是诞生了巴尔干半岛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前南斯拉夫,恰似一个小型的苏联。一战后建立不同民族、国家、宗教的联和王国。二战后铁托领导的共产党建立了社会主义的南斯拉夫,和苏联一样创造过经济奇迹,又在90年代解体。这片土地上的民族独立运动直到2008年还因科索沃的独立而有新进展。一个世纪的灾难与奋斗、不可调和的民族与宗教冲突最终使南斯拉夫分裂为7个国家。南斯拉夫的存在是冷战时期的一个特例,她是唯一的一个没有加入《华沙公约》的欧洲社会主义国家。铁托的不结盟态度,使苏联在插手巴尔干半岛时总是隔靴搔痒,在很长一段时间,她的存在让西方国家获得某种屏障般的安全感。
据说,1993年,克林顿总统因为读到这本书而心情格外凝重,决定不采取军事行动支持遭受塞尔维亚人围困的波斯尼亚的穆斯林。这件事却使本书作者大为失望,他坚持认为美国应使用军事力量中止巴尔干地区的流血事件。
一个美国记者的旅行感悟
作者美国记者罗伯特・卡普兰是一名生活在希腊的自由撰稿人,长期报道中东、非洲和阿富汗的战争,对巴尔干的争端注目已久。上世纪80年代,罗伯特・卡普兰从克罗地亚开始他的探寻民族与宗教仇恨的旅行。他随身携带着两本书做向导,丽贝卡・韦斯特女士出版于1941年的南斯拉夫之旅《黑羊与灰隼》,和约翰・里德写于1916年的《东欧的战争》。《纽约时报》“书评”称《黑羊与灰隼》为游记领域的巅峰之作,在这本游记里,丽贝卡女士系统地阐述了“她关于宗教、伦理、艺术、神话和性别等问题的观点。”可惜这本书尚没有中文版,只能在KINDLE下载英文版。我期待这部深度游记尽快跟中国读者见面。苏兹伯格的《烛光摇曳》也被本书多次提及。巴尔干做为一个观察对象,已被数部大作深刻地描述过,正是站在这些前辈的肩头,作者获得了广阔的观察视野。
成书于1990年的《巴尔干两千年》是一部记者采访式的游记,因此书中谈到的历史总是与现实有着深刻的关联,或者说作者以旅途所见引出历史人物和事件。本书的节选本曾刊登在《纽约时报》“深游者”栏目。这本书以游记的形式写历史,增加了一本历史书的可读性,或者说增加了一本游记的历史文化深度。作者的行迹成为连缀历史的线索,夹杂着对关键人物、当地官员、主教、僧侣、记者或普通百姓的访谈,给了历史一个易于想像的样貌,和纪录片一般的画面。在讲述行程所见的同时,作者不断提及他对于巴尔干历史与时政的阅读,为读者引见了一系列的作家和作品,打开了探索巴尔干半岛的数条路径,如果你去那里旅行,必将得益于这些深刻的文字向导。另外,炽热的文学情感充斥在字里行间,在历史事件中建构民族心理,理性的分析使激情可靠落地,真实可信。本书最后一部分是作者针对巴尔干时局的报刊评论集萃。
在旅游成为生活方式的热潮中,游记模式的历史书写越来越招人喜欢;冷战已成昨日黄花,意识形态不再被斤斤计较,对苏联与铁托的批判趋向从容。也许是这些原因,这本书自1990年出版后,直到2018年的10月才姗姗来迟地引进到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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