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是个招人喜欢的树种。
长大的桑树,多呈冠状,有的高达数丈。其果实叫桑葚,据说蛋白质、脂肪、维生素和糖等营养成分含量极高。初夏时节,随着毛毛虫似的桑葚果色由绿变紫,再变黑,便熟透了,酸里带甜的味道爽口至极!小时候,山坡上、渠畔边,哪里若发现一树桑葚果,哪怕再高、再远,也似乎丝毫削弱不了我们孩子贪食的欲望,无论如何都要撵去采食。直至跟鸟雀们分享一空。
桑叶是蚕必不可少的食料。我们的先祖自古就与桑树结下不解之缘,对它有了很深的情感。在陕南丹凤,以谋生为目的养蚕近年比较少见,孩子们养蚕的倒是年年都有很多。这或是为了培养孩子的爱好和兴趣,让他们从小养成热爱劳动的好习惯,其家长们有意引导的;亦或单纯是孩子们出于好玩儿,而自觉养殖的。曾有几次,回去时我还顺便帮朋友的孩子采过桑叶呢。
桑叶跟桑葚一样,性甜,过去母亲在暖柿子时,每次总要采来适量的桑叶跟玉米芯同时放入大铁锅里。柿子便甜得快些,口感也香甜独特。
桑木比较硬实,而细小的桑树或树枝,柔韧性极好。因而成为篾匠编竹笼做襻的首选。那时候,竹笼编得特别细密漂亮的父亲,趁四五月草木正旺时,抽空便满坡寻找差不多镰把儿粗细笔直的桑树,砍回后,架在呼呼燃起的焰火上,一边烘烤一边踩在脚下用力弯制,再用葛条固定成弓形,剥了皮白亮白亮的。等完全定型,不会恢复原状后再做进一步加工处理,在墙上挂起备用。
不过,因为“桑”与“丧”字谐音。听起来有些不吉利,桑树也有被嫌弃的时候。——就是不能长在离家太近的地方。
在老家门前一条小路边的塄坎上,不知何时自然生出一棵桑树幼苗,因光照和扎根处土壤较好长得很快,不经意间就长大了,树冠直径大约不下三、四米。几乎每年都结满密密麻麻一树的桑葚果。偶尔我们回去,总是猴子一般利索地爬上树,美滋滋地吃上一阵子。曾经,我还邀好友们一起,从二十几公里外的县城赶来品尝过几回。
即便如此,我们又能吃多少呢?大多数的桑葚,还是被欢天喜地的鸟雀们天天啄食分享,或是落在地上烂掉了。前多年,我携妻带子生活在铁峪铺镇上。桑葚成熟时,父母趁到镇上赶集,每次都要摘不少用小食品袋装着带给我们。
有一天回去,我却发现那棵桑树不见了。细看时才发现,它已经支离破碎——被截成了长长短短的好多节,横七竖八地乱扔在渠畔边!不挡光,不荒地,又不碍事的,砍它干啥呢?问起时,父亲并没多做解释。
那些年里,父母的身体都很糟糕,几乎天天都离不开大把的各类药物。他们年年辛劳的收入,大部分都送给了医生、买了药。我猜得出,没念过多少书、一贯迷信思想偏重的他们,肯定是把他们的病因归罪于门前相隔一百多米的桑树了。
虽觉可惜,又为这棵无辜的树暗自叫冤,我却又能说些什么呢。
生长期较长的桑树,木质呈暗黄色,断面还有不错的纹理。围着地上受风雨侵蚀一年多、渐渐风干的桑木节,反复看过几次后,我选取最粗的部分用电锯截成了好几个木墩子,又去皮打磨,放在了客厅内,也算是给它找到了新的用场。
如今,每次回家看到它们,坐上去喝茶、小憩,那棵桑树庞大的身影不时清晰地浮现在心底,仿佛它又复活过来,一如从前,黑色的桑葚果散发出香甜诱人的味道……
(作者系丹凤公路段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