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48期 第1947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21-01-29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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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在画中 画如诗章
新闻作者:文 / 王丽红



“不乱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将来,不念过往。如此,安好。”寥寥数语温和而坚定,是很多人喜欢的金句。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些文字出自近代绘画、文学、书法、音乐、翻译的通才——丰子恺。

丰子恺1898年出生,七八岁开始用自家染坊里的颜料为书中插图着色,后来又拓印出画的轮廓再自由配色,成为他早年绘画的启蒙。16岁时他到浙江省立第一师范求学,在这里遇到了影响他一生的恩师李叔同,丰子恺对老师的崇拜是全方位的,近乎虔诚。在老师的影响下,他疯狂地爱上了绘画和音乐,进步明显。而老师在他毕业前一年出家为僧,成为后来的弘一法师,也带给丰子恺很大的触动。

24岁时,他游学日本学习西洋油画,研究艺术理论,接受系统的西方绘画训练,最终却在学习和思考之后放弃了油画,选择了更契合性情的创作形式。他觉得速写可以灵动地显现个性生趣,跃然纸上。所以他“不喜欢油漆工作似的画洋画,而喜欢泼墨挥毫的中国画。”他以西洋画的技巧来表现中国人的形象,把古代的诗趣融入现代的生活,开辟出一个新的绘画境界。

1924年,丰子恺首次公开发表作品《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简洁之极的笔触勾勒出房舍廊前的景致,廊上是卷起的竹帘,廊下有桌椅茶具,画面大片留白。新月升空,友人尽散,清幽的夜色在画幅间流淌。先是朱自清见了爱不释手,收录进自己主编的文艺刊物《我们的七月》,再是郑振铎辗转找到丰子恺,把这幅作品发表在《文学周报》上,并冠以“漫画”的题头,这是“漫画”这个词首次出现在中国,“子恺漫画”逐渐走进人们的视野并被人们所熟知。

丰子恺的画是感性的,他不根据什么艺术理论,只是像记账般地记录平日的生活。拿他的话说,就是“把日常所思的可惊可喜可恶可晒之相,用写字的毛笔草草地图写出来——听人家拿去印刷了给大家看。”他的画又是趣味的,他说:“趣味,在我是生活一种重要的养料,其重要几近于面包。”追寻趣味也体现在他生活的各种细节里。比如说从他的家乡石门湾到杭州,坐火轮、换火车只需要两小时,非常方便,他却不喜欢这种现代交通工具,经常租一只小船,顺着运河,悠哉游哉地走上两三天,沿途闲眺两岸景色,或挥毫写生,或上岸小酌,体会其间妙不可言的乐趣。他尤其憧憬孩子的天真烂漫,许多作品的灵感也都来源于他们,画出童真童趣。

乘兴落笔,意在笔先,寥寥几笔,不求形似,却有着相当的素描基础、文人的情思、哲人的胸怀、禅家的定力。琐屑轻微的事物,一到他的笔端,就别有一种风韵。看猫儿打架、看蚂蚁搬家,伸个春困的懒腰都可以入画。他的漫画通常配有言简意赅的书法文字,寥寥数笔与诗的意味,承袭了中国传统文人画的精髓。画面貌似信手涂鸦,却是用深厚学养勾勒出了画高意简的独特境界,传递了中国的哲学思想。功夫在画外,成就了他的画作。他说:“最喜小中能见大,还求弦外有余音。”人生的率真、儒雅、恬静和优美,对生命的悲悯与仁爱都缓缓流淌于笔尖。

除去漫画,丰子恺的散文也毫不逊色。文字清幽玄妙,温润雅致,又有哲学味道,灵达通透甚至在他的画笔之上。因为师从弘一法师,字里行间和漫画笔墨里又多了一份禅意。《子恺漫画》和《缘缘堂随笔》是他漫画和散文的经典作品,看这些漫画文字,让人有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惬意。

这种恬淡和从容风格跟日本浮世绘画师歌川广重很相像,但相比之下,广重的画更重构图的多样、技法的严细、配色的精准,却少了那种来自佛学素养的禅意。话说日本浮世绘对西方印象派的影响直接而深刻,但为什么是明显受到中国明清版画影响的浮世绘折服了西方而不是我们中国画?除去各种客观的、机缘巧合的因素之外,中国画中的这种诗意、禅境和哲学思想,可能更难被西方画家理解和消化。不过反观后印象派画家们的革新,也是在摆脱匠气,抛弃“用艺术表现客观世界”的观念,着力表现主观世界,从“写实”走向“写意”。因此,丰子恺在讲义中得出“中国美术优胜于西方美术”的结论,也就不难理解了。

“西洋画易学,中国画不易学,学西洋画可以用功而成就,学中国画用功不相干,全靠天才。”而他本人,无疑正是这样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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