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4月份,根据上级指示,武工队改编为游击大队,李福祥同志任队长,我任政委,亢少平同志任副队长。不到半年,人员发展到三百多人。12月初,西府总队命令游击队和地下党员共计五百余人集中到边区学习休整,准备参加更大的战斗,迎接新中国的诞生。
部队从北山集中出发,昼伏夜行,这天天亮时到了麟游的高庙山地区。这里沟壑纵横,地形复杂,人烟稀少,部队驻扎地很分散。据侦察员报告,这一带没有敌人布防,于是只布置了几个瞭望哨,大家就原地休息待命。黄昏时分,我们商定好晚上的行军路线,参谋长写好命令,交给通讯员让火速送到各中队驻地。
通讯员刚一出门,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我们以为是战士擦枪走了火,纷纷出门查看。刚一出门,窑背上扔下一枚手榴弹,接着听见操四川口音的人“呜啦呜啦”大声喊。
我知道不好,肯定遇到了敌人的正规军。因为在边区学习时,我就知道胡宗南的王牌部队203师全是由四川人组成,且全是美式装备。这时,大队长李福祥已带领两名机枪手上了窑背,同敌人短兵相接。我和亢少平率警卫连火速赶到村口一制高点。这时火力集中向我们扫来。我大喊一声:“你们快撤,我掩护!”
队部数十人边打边撤,半小时左右就脱离了危险区,大队长李福祥、副队长亢少平也随部队撤离。制高点上只剩下我和警卫员刘忠义等十余名同志,同敌人展开了殊死搏斗……
夜幕很快降临了,敌人从三面向制高点围拢过来,叫喊声越来越近。机枪手蒲清海和我是同村人,这时已经满脸是血,可仍端着机枪向敌人扫射。敌人无法接近,就用六零炮向我们打来,突然一发炮弹在我身旁爆炸,两名战士应声倒下。我的头部麻了一下,血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大腿和臀部也被炸伤。我浑身活动了一下,感觉没伤着骨头。
我知道大部分同志已经撤离,就令身旁的几名同志沿梯田边打边撤。撤到一个悬崖边时,我们的子弹打光了,敌人大喊着向我们逼近:“抓活的!抓活的!”
我朝悬崖下看了看,心想,与其被敌人抓住,还不如跳下悬崖,死活听天由命了。
夜幕中,我和三名同志先跳了下去。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响,好半天也没落地,就下意识地大喊一声:“这里不能跳!”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半夜时分,我睁开了双眼,又听见耳边有人轻轻地喊:“政委,政委。”我慢慢地苏醒过来,知道自己还活着,想挣扎着起来,可浑身没一点劲,警卫员刘忠义正用双手抱着我的腿从淤泥中往出拔。我问道:“其他同志怎么样了?”
刘忠义拔出了我的双腿说:“你们三个先跳下来,一个摔死了,一个腿断了,你命大,掉到了这片淤泥中。”
我看了看四周,尽是石块和树枝,腰上的皮带和手枪子弹带均已挣断,手枪被甩出三米多远。又问:“你们怎么下来的?”
刘忠义说:“听见你喊这里不能跳,我们从旁边跳了下去,其他几个人不敢跳,被敌人抓走了。”我往上看了看,悬崖边离沟底至少二十多米高。
刘忠义背着我沿沟底向南走,摸索着爬上了沟。在沟边,我看到了许多敌人的尸体,也有我们同志的。一路上我们又碰到几名幸存的游击队员,大家互相搀扶着向永寿县蒿子河村走去。
在蒿子河村,我们遇到一个高胖子向导,让其带我们去安全地方躲一下。向导把我们带到离村子不远的一个菩萨庙里,我知道自己伤重,容易拖累大家,就决定留在庙里,让刘忠义带其他同志转移,并把随身带的手枪、手表和日记本交给刘忠义,并叮咛他:“如果我牺牲了,把这些东西交给上级组织。”
刘忠义含泪接过东西,哽咽地说:“政委,你命大,不会死的,我们过两天来接你。”
同志们挥泪告别,已是凌晨三四点钟了。我在庙里找了一间房子住下,和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和尚为伴。
一觉醒来,已经半晌午了,我感到浑身酸痛,没有一点力气。小和尚给我端来玉米面糊糊和一盘窝窝头,外带两根大葱。我吃着饭,头上、身上直往外渗血。下午,高胖子向导给我带来白布让我包扎伤口,我当时非常感激。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有人把我摇醒,睁眼一看,只见小和尚站在身旁,慌慌张张地对我说:“你快离开这里,天一亮有人要来抓你。那个向导是我表哥,在村里是一霸,我听他对老和尚说,你是共产党的大官,明天把你送给县政府,能得到奖赏。”
我一惊,问小和尚:“他怎么知道我是共产党?”小和尚说:“和你分手的人临走时给了我表哥二两大烟土,让好好照顾你,说你是头儿。”
说完,小和尚扶我下炕,轻轻打开门,顺山坡向西走,我腰痛得撑不住,腿上的伤口直流血,头也晕得厉害。
小和尚见状,将我背了起来。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因小和尚相助,我躲过了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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