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我独爱《秦风·蒹葭》“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句。求学时的我，看到这首诗时就开始憧憬未来的伊人，不知她长什么样子，又在何方。

在乡村读初中时，老师激励我们“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起初我以为颜如玉是漂亮的美玉，太俗气，与我心中的爱情背道而驰，最后搞明白颜如玉指向美女，便决心好好读书。我心中美好的伊人一定腹有诗书气自华，我渴望与她吟诗品茶，互诉衷肠。多少个难眠的夜里我辗转反侧，望着星空发呆，我的伊人应在这浩瀚星河宇宙中的某一尽头等待与我相遇。

高中的我不自觉地喜欢上了同桌。那是一个人前爱笑、人后伤感的女生，忧郁的眼神，和我一样喜欢文学。数学课上，我偷看《萌芽》《青年文章》，她写爱情小说，我则是第一个读者，我被那忧伤的文字吸引不能自拔。若她没来上课，我会望着身边空空的桌凳惆怅好久。她是我要找的伊人吗？一切的幻想在高考后戛然而止，我没考上本科，专科又不甘心。我去鱼化寨的工地打工，看着男男女女为了挣钱养家浑身泥污、不修边幅，猛然感觉自己有点可笑。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拿什么奢谈爱情。后来我复读时收到她的来信，她已在一所专科院校就读，鼓励我考上理想的大学……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好久。

毕业后我被招录到陕北的高速公路收费站。在毛乌素的风沙呜咽中天马行空地梦想在水一方的伊人，又在大理河畔的唢呐声中书写情怀。后来，我被调到陕晋交界处的吴堡黄河边。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近得可以触摸，又远得遥不可及，海市蜃楼一般美好而虚无。以为自己就这样在吴堡终老一生了。未曾想一次绥德之行改变了人生轨迹。我只是陪她走了10公里，沿途拒绝了搭讪的出租车、熟人的顺车，我们一起走到了绥德县城，因此相识相爱。

我走了很远的路，来到驼城，穿过毛乌素沙漠中的统万城，趟过大理河与无定河，终于在绥德与伊人相遇。她虽是理科出身，无沉鱼落雁之貌，但有共同喜好，喜读诗词，爱品雅乐。她会抱着《红楼梦》品读，抄录诗词，有时泪眼婆娑不能自已，有时仰天大笑慷慨激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在梦想与现实中，我以眼睛寻找着心目中的伊人，岂不知有时眼睛压根没用，到头来伊人住在心中的某个位置，直到你碰到，感知到，共鸣到，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作者供职于咸阳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