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经》中,我们可以窥见先辈们的生活情感,看到他们将诗歌与劳动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寥寥几句,清新真诚,意境绵长,在几千年之后仍然打动着我。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这便是相识。出自《郑风·野有蔓草》,字字珠玉,如歌如画。诗分二章,重复叠咏。每章六句,两句一层,用三个层次分别写景、写人、抒情,环境、人物与感情齐备,出之无心而又水到渠成。将初次相识的拘谨,恰到好处地形容出来,多一份则热络,少一分则冷淡,好像日出前山间清晨的薄雾,那般的令人舒适,而肤感上的一丝丝冷冽,又是恰到好处的距离感。蓦地回想起与某个人的初识,也如同这般,聊天时的小心翼翼,见面时的紧张不安,高兴时的心底雀跃。将初见时的错愕、眼里的惊艳、心底的柔情浓缩到八个字里,囊括了一刹那间的万般流连。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这便是相知。出自《邶风·静女》,短短几句对话便把情人相戏的情景展现在我们面前。于我而言,感情中相知的阶段最为美好、最值得眷恋。与对方降维聊天,探讨感兴趣的话题,分享有趣的事情,憧憬未来生活等等,为他所说的每一句话期待万分,为他记得的每一件细微的事情而倍感幸福,为他答应的每一次做到而心生信赖,为他考虑的每一次周全而卸下坚强。是相知,又不止相知。感情初期再美好不过,哪怕结果不尽人意,却值得记在心间。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这便是相思。出自《郑风·风雨》,既然已经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突然想到现代诗“风里,雨里,我在这里等你”,岂不有异曲同工之妙?很想去见一个人的时候,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心里一定是紧张的,或者为穿什么样的衣服,画什么样的妆容,甚至见面的第一句话都在心里演过千万遍,如张爱玲说的:“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心里所有的波澜起伏,被简简单单的“云胡不喜”形容开来。
这些句子正应了那句“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于《诗经》中,我读到描写饮食之美的“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描写草木之美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描写鸟兽之美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描写衣着之美的“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它教会了我用简单的、高级的、短到极致的词语形容身边的美好,不冗长、不务虚,字里行间的呼吸都在诉说着生活情趣。
诗从来都是写在纸上的,然而,诗中有古人与生俱来的浪漫,有喜有忧、有态度、有风骨,有大自然的千姿百态,有人世间的万紫千红。《诗经》像是周代生活的一面镜子,根植于华夏文明的血脉中,惊艳千年,留下沿袭生活的美学所在。 (作者供职于富平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