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麦浪,粽叶飘香。大抵因为闰月的缘故,今年的盛夏来得格外迟,雨水充沛,气候凉爽,所以麦收也相应推迟。还好,吃着粽子,带着花花绳,看麦子颗粒归仓的热闹场面总算没有辜负艳阳高照的夏日,这是收获的季节,也是播种的季节,到处充满忙碌喜悦的气氛。民以食为天,中国人的粮仓始终要满满当当,60年代自然灾害缺粮少食的日子让父辈们穷怕了,即使现在家里的粮仓堆满了去年、前年的粮食,麦收依然是他们一年的重头戏。麦田里颗粒饱满、鼓鼓胀胀的麦穗将他们布满皱纹的脸映得喜笑颜开。联系收割机、招呼邻里、丈量地头、发动三轮车、上车装麦、谈价格、晾晒……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却自得其所、不亦乐乎。用父亲的话来说就是:“麦子打进粮仓里,瞌睡也就多了。”多么朴实的愿望。小时候,麦收常常与端午临近。一早上母亲就炸好油饼、煮好鸡蛋,急急忙忙去麦场忙活了,而我的小脚奶奶坐在树荫下,用一堆花花绿绿的丝线为我们编制花花绳,五彩斑斓的花花绳捋直、搭配、打结、拧绕、收边、完工。奶奶笑盈盈地将花花绳一个个戴在我们姐弟仨的手腕上,白皙的臂弯被装饰得瞬间漂亮、耀眼。白天戴出去和同龄的小伙伴比谁的颜色多、谁的样式好看,谁的奶奶手巧。夜晚则独自一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躲在蚊帐的一角,细细咂摸它的美丽,一针一线那么精致,那么意义绵长。如今奶奶离开我们近二十年了,我也不会编花花绳,尽管大街小巷挂满了形色各异的五彩绳,唯独奶奶的花花绳温暖了我们那个没有零食、没有礼物的童年。放学回家,穿着塑料凉鞋,手拿辣子加馍徜徉在麦场,尽情疯玩。所谓麦场就是在那个没有水泥路的年代,把各家各户的菜地用碌碡撵平,用以麦穗脱粒、扬麦、晒麦的空场地。雇佣远道而来的四川麦客用镰刀将麦穗连同麦秆一起割回,然后三五合一家,开始用打麦机挨户脱。我家打完帮你家,就这样几家人的麦子全部打完得到后半夜。一个队里总共一个打麦机,还有人在排队等候,大家都在争分夺秒。因为天气,因为条件限制,麦收成了抢收。那些没有开打人家的麦垛成为我们这群调皮鬼的游乐场。摆放整齐、成捆堆放的麦垛一个个犹如码齐的小山,完全成了捉迷藏的好地方。可惜,好景不长,麦子很快就要拆开脱粒,错过了时节,麦子就要长芽、变黑,直接影响一年的收成。还有好玩的扬麦,是我们撒泼打滚的另一个去处。父亲是扬麦的好手,母亲则用大簸箕将麦堆上残留的麦草、秸秆簸出去。扬麦必须有风,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闷热的天气没有一丝风让父亲坐立不安,一般到下午或者傍晚时分微风袭来,便都是扬麦的好时间。扬麦完毕就是晾晒,最火热、最毒辣的天气才能使新麦尽快蒸发水分,便于储存。每半小时用木耙翻麦子的活儿连同到地里捡拾遗落的麦穗是儿时的麦收劳动,因为麦捆扛不动、打麦子危险,扬麦更是添乱,只有捡麦穗轻便。辛辛苦苦捡回一篮子麦穗才能换得三块钱一包的方便面,豆大的汗珠淌在脖子里,那包方便面香甜、珍贵,这是父亲对我们夏日的犒劳。如今父亲年过花甲,那些勤劳的四川麦客也不见踪影,代替的是轰隆作响的联合收割机,打麦机也不知被锁在哪个角落,布满锈迹和灰尘,我再也没有见过它,却依然惦念我的浪漫六月麦收时,那么明艳、那么香甜。 (作者供职于绥定分公司魏家楼管理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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