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3期 第2212期 本期开刊时间: 2023-11-17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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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有路
新闻作者:■ 刘新中


路的历史比人的历史要久远的多。没有人类以前,是鸟兽的世界,那时,鸟有鸟道,兽有兽路。只不过,那种通行途径大多数是无意识或本能的产物。有了人类以后,路开始在这个星球上纵横交错,它是人类生存发展的需要,修路逐渐成为人类一种最重要的自觉行为。但这个星球上有太多的大水大沟大山,不可能平平坦坦,因此,要想天堑变通途,须要流汗出力,甚至流血乃至献出生命,所以,修路本质是人类征服大自然的过程。
《西游记》一类神话传说中的腾云驾雾是一种理想,一种浪漫,而《愚公移山》一类的故事描述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我年轻时修过路,深知修路的艰辛与不易,当采风的汽车行驶在通往商洛的公路上时,心早有了重温困难正视困难的种种精神准备。尽管,我知道,现在已经是2023年,和五十多年前我们修路时的境况早已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要去采访的这条公路全称叫丹宁高速公路,丹是丹凤县,宁是宁陕县,都在陕南的大山中。丹宁高速公路属于陕西省“两环六辐射三纵七横”高速公路网新规划的18条联络线之一,自东向西依次连接沪陕、福银、包茂、十天、京昆5条国家高速公路,涵盖川陕革命老区,串联陕南3A级以上景区86个,全长260公里。截至我们采访时,这条路基本完成了丹凤到山阳段的建设,即丹宁高速公路东段。
商洛很多年前去过,一条蜿蜒在山间的老公路,颠簸了老半天才到目的地。我的同伴吐槽抱怨,同车的一位老者多话,却是赞叹,说这比过去好多了,他年轻时出山,翻山越岭,靠两条腿,要走好几天。
由于交通不便,商洛经济一直落后,长期在陕西排名末位。
但如果把目光回溯,我们又会发现,商洛在历史上交通并不落后,曾有“秦楚咽喉”的美誉,著名的“商於古道”是位于长安通往东部地区的重要干道。商洛恰据其中。无数军卒武士、文人墨客、巨贾富商,都从此走过。唐代文学家韩愈著名的诗句“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说的就是这条路。
只是到了近现代,人类进入工业化时期,有了更多更便利更高级的交通方式,人们生存和生活形态变了,商洛曾经的地理优势只能无可奈何的变成劣势。
这种例子举不胜举,我修过路的安康,历史上一条汉江浩浩荡荡,黄金水道,连接了四面八方,属于交通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而外部世界有了现代意义上的公路铁路之后,安康水路优势不再,交通理所当然的落后了,被现代化远远甩到了身后。我工作过多年的铜川,本来只是一山区小县,因为有煤,修了咸铜铁路,连接了贯穿中国南北的铁路大动脉陇海铁路,以北牵陕北南挂关中的地理优势,曾经一度成为交通发达便利的地区。
一部人类交通史,就是弃旧扬新的历史。所以,细细追究,凡具备现代内涵的路都是年轻的。新的交通形式不断更新旧的交通形式,或者换句话说,新路不断淘汰或取代老路。就像安康地区,我们修路时,先是简单的临时公路取代了水路,后来不断拓宽加固的新公路取代了老公路,再后来,火车通了,成为人们出行或运输货物首选的交通形式;商洛也一样,当大家都靠两条腿走路时,人走马踩的山区小路就是通天大道,一旦有了真正的公路,山区小路只能退出历史舞台;再后来,有了高速公路,老旧的普通公路也只能靠边站了。
既然所有路都应该属于年轻,那么,注定修路也应该是年轻人的事业。在采访地,我看到了诸多的老成,老练。但成熟的背后,毫无疑义的是一支支年轻的队伍,一张张年轻的脸,一颗颗年轻的心。
施工方提供的材料里,一个叫吴长炎的工程师,2017年参加工作,满打满算,今年也不过三十岁,他任劳任怨,实实在在干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事迹,也没有豪言壮语,一言一行既平凡又普通,只是脚踏实地、尽心尽责做好工作。”吴长炎是众多修路人的一个,从他的身上,人们看到了闪亮的青春。还有一个叫贾平的工区长,1991年,年轻的他进入到修路人的行列。这一干就是三十多年,头上的青丝变成了白发。凭借对工作对事业的一份责任,凭借着岁月积累起的修路经验、他在山山水水间演绎了最美好的青春。
吴长炎就是明天的贾平,而贾平就是今天的吴长炎。
吴长炎贾平们,就是修路人一路走来的青春画像。
我们脚下已经基本竣工的路段和它的修建者一样,风尘仆仆,朝气蓬勃。远眺,柔和的流线体让人赏心悦目,间或,还有机械的晃动。我们自竹林关镇东上路,看到了与沪陕高速相接的枢纽立交;向西行经丹凤县土门、山阳县银花、中村、洛峪;在高坝店南,又看到与福银高速相接的枢纽立交。近40公里,四车道的标准,宽宽展展;有6处互通立交,一处服务区,设计速度100公里/小时,路基宽度26米。
我们沿着这条路走了一遭,细雨蒙蒙中,一切都清新,纯净。问了一下,修路的队伍分属中铁五局,中铁12局,中铁18局。
我突然生出一种亲切感。
中铁12局,中铁18局,分别由铁道兵转制而来,那是一支年轻的敢于拼搏勇于奉献的队伍。
此时此刻,年轻的队伍以勃勃的青春姿态,合应着清新的充满生气的环境。
我似乎看到我年轻的影子。
座谈会上,我问了大家的年龄,平均三十多岁,以八零后、九零后居多,他们的领导层如老总经理们大部分也不过七零后。
我们修路时,除部队战士外,铁道兵部队的团营长们大部分四十来岁,连排长们大部分二三十岁。
一声慨叹,青春有路,修路人永远属于初生的太阳。
平心而论,共和国的修路历史上,丹宁高速公路东段难度并不大,如果把修路难度比做宴席的话,它甚至算不上大餐,充其量一道开胃的小菜。但对于修路人来讲,大餐也罢,小菜也罢,始终不变的,铁定是餐风露雪,是聚少离多,是和时间赛跑。
无论社会怎样发展进步,条件如何向好的方面转换,修路必须在野外;一般来讲,还须在没有路的地方,在远离家的地方。
采访时,我听到一件事,一个修路人,家距工作地仅几百米,但工作最繁忙的三个月,竟没有回过一次家;那个叫贾平的老修路人,在儿女的眼中,竟是“手机”和“春节”的代名词。
这样的人这样的事有很多很多,对众多的修路人来讲,它算不上什么事迹,甚至没有什么稀罕。
某种意义上,青春,对于修路人,永远只属于路,不属于家。
这条路上,年轻的队伍制造了许多个亮点,融入了许多高科技、新方法的运用。诸多工艺中,除了用长锚固定山体我知道一点外,其余都很陌生。譬如竹林关枢纽a匝道桥跨沪陕高速架梁施工的“丹宁速度”;譬如竹林关枢纽互通改扩建施工方法的首创等等;包括一些我们自以为很熟悉的概念,譬如拆迁,譬如环保,譬如抗洪抢险,譬如灾后重建,譬如防疫,都有他们一些新的符合实际行之有效的做法。
也许,对修路人来讲,这就是普普通通的工作,这就是司空见惯的日子。但每一项工作,每一天,无论如何,都可以给一个恰如其分的评说,那绝对是青春的脉搏在跳动,是青春的热血在燃烧。
有句很俗很老套的话,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这是一个可以用于万事万物的大道理。谁掌握了时间,谁就是生活、工作的赢家。
这支年轻的队伍从上到下,人人深谙这个道理。时间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他们主动出击,拽住了时间。几乎每一个标段,每一项工程,他们都精心计算,让工期提前。路提前修成了,他们青春也就这样被无限延长了。
回程,收获满满。风和日丽,两边的山绿色一片,突然想起杜甫的一句诗:“青春结伴好还乡”,杜甫说的青春指景色,我却想取今意,引申为修路人的岁月芳华。终归,他们要年年探家,或者某一天,彻底别离修路人的行列,那时那刻的心境,大约应该是这样,志得且意满,愉悦而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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