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着敬意,到甘肃平凉市,花了三块钱,坐了一个小时的火车,到达早先称作安口窖如今叫做安口镇的地方。小镇街道宽阔,高楼林立,行人如织,却怎么也找不见昔日的繁华。失落中几经周折与打听,来到了安口北边山坡上的窖头镇。这里曾是安口瓷器的发源地。先前村舍间上山的巷道已是荒草丛生,不少院门紧锁,有的土房也已塌陷倾斜。萧索的村子里半天看不到一个人影。只有阳光下的缸墙罐壁光华四射,美丽异常。我的不期而至先是惊扰了有人家里的狗,在狗的狂吠中主人慢吞吞从屋子出来,从敞开的大门向外探望时与我的目光相遇,我为我的冒然回之一笑,主人却是若无其事看了看拍照的我后转眼就不见了。有人的家里至少都养有一条狗。年轻人都搬到山下的新农村去住了,老人们由于不舍所以继续生活在山上。平日里种些蔬菜自给自足。他们大都寡言,沉默地与你擦肩而过,沉默地劳作在地头,沉默地在屋前往嘴里扒饭。不管那些经过风吹雨淋依然屹立的用残缸次罐垒成的围墙、圈舍以及厕所,还是那些断裂的土层裸露出的碎瓷片,或是各个角落堆放的缸罐未成品,都在无声表白着这里曾是一处规模不小的瓷作之地。当地老乡领我去看了当年烧瓷的窑头,窖头已坍塌得不成样子了。这也正是窑头镇名字的来源。山下不知名的河流依然在欢快流过。可是当年跻身全国名窖之列的“陇上瓷都”如今已沦落成连一个瓷片也生产不出来的普通小镇了,不免让人心生恓惶。在安口北边山坡上的窑头遗址保护区,顺着村舍间已看不见路的杂草丛向山上行进。经过一家有人的住户时不由自主停下脚步向里张望。一位老头出来了,却是半晌不说话地一直望着我。我开口向他打听了村子那个标志性门楼。他用手指了指方向后就忙活去了。我继续前行。下沟、绕弯、上坡,到达村子的另一头时已近中午。有人家里的瓷制烟筒里冒着炊烟。村子的宁静与颓废仿佛与世隔绝。时不时会碰见在村子来回游荡的猫狗。我决定再从其他路折返到来时的路上回去。因为山间小路都是相通的。不觉就到了来时驻足的那户人家屋前。这次我有意向院子看了看。这回不见来时的那对老年夫妇。只有两个衣衫褴褛灰头土面不成样子的中年人蹲在院子往嘴里扒饭。狗朝木栏外可劲的叫声把女人引了出来。她手里还拿了个长长的工具,拾荒样子的她让我有些胆怯。于是我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走开时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头。隔着距离女人笑眯眯哼唧了一句,拍照啊。我即刻笑着点头回应。女人再次重复了原来的话,和善笑容里透着傻气。见我没有敌意便转身蹒跚着进屋去了。送走女人的背影后我站着不动很久。我猜想这对中年夫妇可能是先前那对老人的孩子。孩子可能不像其他正常的人。年迈的父母守着不再年轻的孩子在这已荒废的村庄里守护着最后的温暖。 (作者供职于宝鸡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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