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仁洁:不该遗忘的曾经
在阅读《疼痛部》这本书之前,我从未拜读过这位出生于前南斯拉夫,一生都在寻找故乡的女作家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的作品,她的生平事迹都未曾听闻。直到在推荐书单中看到这本《疼痛部》,翻开了这位被《卫报》赞称为“你从未听说过的十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的神秘作家的传奇。
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出生于1949年前南斯拉夫,内战爆发后流亡欧洲,一生都在反对战争及民族主义。她坚持用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写作,但拒绝承认自己是克罗地亚作家,而是将自己定义为“跨国界”或“后国家”的写作者,致力于推动母语的开放性,维护文化的连续性。
这位传奇作家曾在一次主题演讲中提到:“现在,不仅仅是儿童,成年人也开始依赖缩写和表情符号。我们的情绪也改变了。同样出现变化的,还有我们的感官、我们的规范、我们的交流方式,以及最重要的,我们的时间感。”短短数语,不难看出她对文字褪色的敏感,而在翻阅了她传奇的一生之后,便不难理解这些皆来源于她与文字相处的独特经历。
在前南斯拉夫被90年代内战吞噬前的轻快日子里,她同时栖身于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既是天马行空的小说家,也是一位学者,在萨格勒布大学工作。1980年铁托去世后,南斯拉夫最终解体为几个独立的民族国家。1991年,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宣布独立,杜布拉夫卡也被卷入风波:作为保加利亚母亲的女儿,她在种族上算不得完全“纯洁”;她的学术研究领域也给她带来麻烦。1992年的一篇檄文将她与其他四位女作家蔑称为“克罗地亚五女巫”。她在表达对新民族主义者选择性记忆的恐惧时,同事们纷纷背过身。于是在1993 年,她离开了这个“新”的国家,几乎是毫不犹豫,正如她后来所说,这是一场冲动的行动:“我决定抄起我的扫帚飞走。”
流亡期间她在大学教“斯拉夫文学”。学生来自前南斯拉夫各个国家地区,在陌生的西欧抱团取暖,在成分复杂的“思南病”中,一点点发掘着流亡的含义,文学课堂背后是时代哀歌。而她的三部曲中的《疼痛部》便是基于她的经历逐步展开的。《疼痛部》讲述的是一名前南斯拉夫女教师在经历了国家解体后流亡荷兰,在一所大学教授一门已经不存在的语言塞尔维亚-克罗地亚语,这门课的学生也大都是为了获取合法身份来获取学分的前南斯拉夫的流亡者。正如这本书的开篇所述:思乡,一个令人爱恨交加的故土,一种无从寻找的身份认同。
她多年来一直在书写“故国”“战争”“移民”“流亡”“同胞”,国家分裂所带来的一系列信仰认知的坍塌也许就是这群流亡者最根本的疼痛,最后仅有语言成为他们最后的慰藉工具。书中有这样一段描写:“返回曾经的故乡萨格勒布后,她可悲地发现心中曾经认同的、怀念的、记忆中的那座城市也已经没有自己的位置了,而自己还在一厢情愿地维护它。故乡在她的内心种下种子,让她成长为现在的样子,只是从出走的那天起,她就是散落在风中的蒲公英了。”
杜布拉夫卡曾经说过的“在媒体化的世界里,一切都不是真实的。记忆经过许多个中介,以朱丽叶·比诺什或红白蓝编织袋的形式出现,将我个人的疼痛翻译成我的语言。只有这一件事是真实的。疼痛是无言的、无用的,却唯一真实的证人。”
我们的国家曾经经历过苦难,让我能够理解杜布拉夫卡,当看到近期登上热搜的哈尔滨,看到“731罪证陈列馆”前排起的长长队伍时,合上《疼痛部》,我心底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庆幸,庆幸于我们国家终是顽强地走出了阴霾,庆幸无数仁人志士染血山河让我们不用成为如杜布拉夫卡一般的流亡者,更庆幸沐浴在阳光下的我们未曾遗忘那些不该遗忘的。
(作者供职于西安外环分公司长安南管理所)
万荣:历史的疼痛,家国的挽歌
前南斯拉夫联盟共和国解体是上世纪90年代的事。近读克罗地亚裔荷兰籍女作家杜布拉夫卡·乌格雷西奇的《疼痛部》,让我有机会从流亡者的视角,洞观20世纪末发生于巴尔干半岛的那次历史事件。作者以一个负责任的文化学者向世人揭示一段鲜为人知的民族秘史、历史疼痛,是一曲致前南斯拉夫的深情挽歌。
掩卷之余,我被她深邃的文化思想所打动,感同身受她的家国遭遇,叹服她对那段历史的精准解读。她勇敢白描了现实社会极端病态者的傲慢与偏执、直指战争与分裂始作俑者的龌龊,以魔幻意识流等艺术手法,淋漓尽致地展现文化的良知与慈悲,以及对无辜民众的怜悯和对始乱终弃者的诅咒。
全书语言精辟形象,所表达的文化喻意力透纸背。比如写战争与分裂状态下,流亡者对家国的缅怀:“他们好像不是在说话,而是在用词语互相抚摸,在低沉的絮语中,将抚慰人心的唾液涂抹在彼此身上”;比如对始作俑者的诅咒:“总有一天,元凶首恶会来到法庭,我一定会去看。他会穿着正装、白衬衫,打着鲜红的领带。领带与法官袍是同样的颜色。”书名“疼痛”似信手拈来。“海牙有家SM俱乐部,名叫疼痛部……”于是,穷欲者的丑恶、狭隘者的阴险与罪孽,给前南斯拉夫人民造成的“疼痛”便清晰起来:我像童话里龙一样吐出舌头,然后它就分叉了——克罗地亚语、塞尔维亚语、波斯尼亚语、斯洛文尼亚语、马其顿语……
读书明理,格物致知,文化无疆界。战争与分裂只会带给人类无法修补的伤痛,唯有国家统一、世界和平,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才是永恒的召唤,历史的必然。
(作者供职于阎良管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