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祁阿辉
住在含光门外，常去的回民街和几个闲逛的地方，逢年过节时会格外热闹，不时能遇见许多口音各异来自不同省份地域的游客，看他们呼朋引类，说着，笑着，拍着，吃着，感觉本地节日的热闹很大程度是由这些外地游客营造的。他们手机里拍的不一定算得上美景，入口品尝的也不见得就是美食，但游客总会无意间夸大这种身在异地作游人的快乐，而忽略在外旅行的不便和疲惫。春节收假前看到许多游客返途不畅的新闻，暗自庆幸没有出远门，其实看着难得的假期一天天过去，也有些小小不舍和遗憾。出去转转，总归不错，一来过年期间机票和酒店会涨价，二来担心人多扎堆玩不好，否则早都拎着行李箱，从生活的甲地，赶往相隔一定距离的乙地，来一场叫做旅游或者旅行的行走。
一直比较懒，常常是心动而身未动，近些年更喜欢宅家。好在现在信息时代，世界上大大小小的新鲜事都可以经由网络和他人转述评论而得知，不至于孤陋寡闻。对身处的城市也是知之不多，既没有太多自豪感，也不随意贬低，不管它在网上如何光鲜陆离，从本质上来说只是个地道的北方城市，这一点从气候和饮食上可以证明。至于是几线城市，政府和网红说了都不算，应该由楼盘售楼部的工作人员来定。一次动了购房的念头，有个热情的售楼小姐在耳边不停强调说，这座城市未来将要跻身国际化大都市，发展前景肉眼可观，再不买的话，上哪里找这么好的地段和价格了。她态度诚恳，言辞极具说服力，恍惚间我觉得眼前的这个楼盘仿佛地处美国纽约曼哈顿，心也跟着激动起来，岂料这时旁边几个同样来看房的本地人字正腔圆的一口乡音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何时跻身国际化大都市，不得而知，但明显觉得外来游客逐年增多，网上关注度更高了，周遭环境也更干净便利。
素日我的生活圈很小，单位，家，附近常去买东西的几家超市小店铺，散步或者闲逛常经过的几条街巷，都不远。目测一下，生活半径基本不超过方圆三公里范围。朋友不多，三五知己都离得不远，相约喝茶吃饭见面，一个电话，抬腿就到。
生活圈的基本生活设施齐全，有酒店，便利店，电影院，健身房，果蔬店，面包房，眼镜店，修鞋铺，足浴推拿店，药店，医院，日常生活需求皆能满足，加上自身惰性，就把搬到别处的想法一直拖着。周围大小店铺不少，年代久的店，听说开了有一二十年。说到吃，都很接地气，有河南肉丁胡辣汤、清真肉丸胡辣汤、杂粮煎饼、白面煎饼、泾阳锅盔、油茶、菜盒、牛肉饼、油泼面、冒菜、汤粉、糖炒栗子、麻辣鸭脖、渭南蒸饺、白水包子、宝鸡擀面皮、户县软面、兰州及青海牛肉拉面，稍远处还有陕菜湘菜川菜粤菜上海菜馆子、火锅店和网红甜品店。上学也方便，附近有幼儿园小学中学和大学，有大大小小独立却彼此关联的企事业单位。再远些，城里有天主教堂清真寺有佛教寺庙。这些可以安抚我们时常并不饥饿却要填饱的胃口和肉身，以及超越肉体的某些需求。
平日有空时喜欢自己做饭，小区门口的超市基本上两三天就光顾一次，一来二去，和其中一两个看着面善的收银员混了个脸熟。今年春节前腊月二十八那天，结账时那位熟识的收银员特别告知，第二天超市要上几款盒装海鲜，尤其黑虎虾品质很好，价格比大超市便宜不少，要买一定早点来。翌日中午，等我想起来去超市买虾时，早都被一抢而光。有人买着了，还在朋友圈发了图片炫耀，之后在院子里遇到一位久违的老熟人聊了半天，一看到饭点了急忙回去做饭，到家才想起刚才把装了虾的塑料袋顺手搁在旁边石凳上忘了拿，连忙折返原处寻找。石凳上的虾早已不翼而飞，气得那位在大院群里留言，要求拿了不义之虾的人尽快放回原处，否则将调取监控查清真相。过了两天，没见群里再说这事，不知道后续是个什么情况。
谋生是饮食男女最紧要的事情，住在这里最主要的原因是单位离家很近。上班去单位，下班回家，不过百十来米距离，省去大段通勤时间。上班下班的空隙时间，用来处理日常琐事，兼顾业余爱好，聊作修身养性。
散步常去的地方是城墙一带。每每望见青黛色的墙体历经风雨依然高大威武，便心生敬畏。碧绿色的护城河水环绕着四四方方的城墙，河水日夜与城墙相互陪伴，彼此又界限分明，就像人与所处的周遭环境。人一旦和外界保持了距离，就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也许别人眼中的自己和自己心中的自己，就是所谓的平行宇宙，其实并非绝对的平行，还是会偶尔交集，却彼此佯装沉默。我时常穿行于离家不远的几条街巷，会在遇到流浪猫时不自觉地停下来，观察其身形眼神的奇妙变化。偶尔看到有一两个流浪汉缩坐在街角一隅，头发浓密而凌乱，神情呆滞且专注，或沉默不语，或自言自语，或两种状态交替进行，阳光下的行人和车辆都只是他们眼中的过客。
小区北门的马路两侧，一南一北，常有流动小摊贩占据一角，售卖陕北和陕南的土特产。有一位卖商洛特产的男子，对着经过此处的路人，指着地上小竹笼里的核桃仁和新鲜百合，说都是自家产的，便宜卖，不贵，我在他那里买过两次核桃仁。他人看着瘦削，眼睛很亮，一年四季都穿着一套合体的藏蓝色旧西服，样貌像一位待转正的民办教师，和旁边卖泾阳锅盔的两夫妻整天系着围裙两手沾面的样子迥然不同。泾阳锅盔店几乎每周都会光顾一两次，夏天常买他家的懒面皮，不洗面筋的那种，回家搁上芝麻酱配上黄瓜丝胡萝卜丝焯熟的菠菜豆芽，放几勺子油泼辣子和家常调料，便充作一顿简单晚饭。小区外偶尔也有其他小商贩来此，傍晚时分在马路边拐角处支起摊子，卖电烤饼和烤面筋。三轮车上面挂着一盏节能灯，红色灯罩旁，摊主光亮的脑袋随着抖动烤面筋的手臂摇晃着，与几米开外烤肉摊上伙计的吆喝声和孜然肉串香味混杂在一起，于暮色中升腾起几缕喧闹的烟火气。
 （作者供职于省公路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