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许晨冰窗外忽然几声尖锐且焦躁的声音传来,我循声望去,原来是纱窗上贴着一只蝉。似乎很久没有这样近距离地看到蝉了,它就那样孤零零、光秃秃地贴在窗纱上,孤独到同伴的声音几乎听不到。总觉得哪里不对,我于是坐在阳台的躺椅上边摇扇边观察它,是了,蝉还是记忆中的蝉,只是蝉鸣声里短了绿色。记忆中的蝉鸣在姥姥的屋外,在那片竹林和高低不一的果树上。姥爷是个勤快的小老头,门口的空地上种满了各类果树:家家户户都有的樱桃树,从山野移植的核桃树,并不适宜栽种的苹果树和梨树,还有叫不上名字但会结野果子的荆棘——只为让小辈们尝鲜。每到暑假,姐妹几个总要去姥姥家住一阵子。盛夏的午后,用竹竿敲落几个绿皮核桃,顺便惊飞两三只蝉。竹竿敲击核桃的同时,耳边最响亮的蝉鸣声戛然而止,葱葱茏茏的绿荫中,机灵的蝉已在别处落了脚,稍作休整后继续为这夏日歌唱。我也曾循声去找它们,然而绿色的枝叶、褐色的树干为它们提供了隐蔽之所。但它们也有“失手”的时候,有时慌不择路停在荆棘上,仿佛细细的枝干长了瘤子。我壮着胆子上前抓在手里,感受它的翅膀在掌心震颤。那时完全不觉得吵闹,高低起伏蝉鸣声中,是白嫩的核桃仁,是探索世界的乐趣。姥姥屋外的门前是一条小路,竹林沿着小路铺开一小段,仿佛天然的屏风隔出内外。太阳下山后,燥热很快便会消散,大人们会搬出家中可移动的小床、躺椅来乘凉。这时姥姥总会端出一个搪瓷盘,上面放着屋后栽种的各种瓜果。那时候的西红柿软乎乎的,咬开一个小口,吸出里面沙状的汁水,再把瘪了的外皮小口咬掉——这样才不会不留神把衣服染脏。等夜色彻底暗下来后,小辈们各自躺在小床上开始看星星,对着满天星宿尽情想象,夜风轻拂,门前的竹林“沙沙”回应,给清风更添一层凉意。蝉似乎不知疲惫,它们热爱耀眼的白日,同样热爱只有星光的夜晚,蝉鸣混在长辈们家长里短的交谈中,成了最让我踏实的入睡曲。那声音伴随着整个暑期,与绿荫、凉风、果蔬一起成为夏日里的一部分。不知何时停下的蝉鸣声又响了起来,我的思绪被打断,妈妈递过来一块西瓜,抱怨天气闷热出不了门,我又看了眼贴在纱窗上的蝉,以前竟不知道蝉可以飞得这样高——目之所及,十几层的高楼外皆是灰色的外立面,在高温下显得沉闷。我仍记得曾经绿色的蝉鸣,但夏虫既不可言冰,它自然也不会知道,曾经因为绿荫蓊郁,清风拂面,瓜果润口,星月相伴,所有感官都被调动起来,它的嗓音便成了这一切的伴奏,自然温润许多。而今,它独自飞到这高处,没有树木遮挡身形,连同伴的和声都若有若无,那独奏的声音便显得焦躁与尖锐。没有了绿色的蝉鸣,已经不再是哄我入睡的白噪音。 (作者供职于蓝田公路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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