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秦国鹏故乡的冬天,随着时间的脚步,悄然间变得丰满而深沉。一度是温暖和煦的阳光,轻拂面颊的微风,以及树叶繁茂的枝头,那欣欣向荣的气息总让人将严冬遗忘在遥远的彼岸,惬意地微笑着沉浸在这仿佛春末的时光里。然而,渐渐地,太阳如同即将燃尽的烛火,羞涩地收起它的光芒与热量,直到有一天,它突然遁入漫天而来的阴霾之中,再也不见那圆润明亮的身影。风也随之变得焦躁不安,奔跑时吹起口哨,表达对太阳离去的唏嘘与不满,撕扯着树叶,在村庄中肆意翻滚。于是,冬天就这样再次正式步入我的生活。细细回想,这已是我在这座小城度过的第三个冬天。每当此时,空气中的寒意总能勾起我对家的深深思念。在我的记忆中,冬天总是与新年紧密相连,因此,冬天在我心中,始终融入了一种温馨、欢乐,甚至是迫切的情怀,让我对冬天充满了无尽的向往与期待。然而,我心目中的冬天,绝非这种温柔湿润、宛如女子般多情的冬天所能比拟。真正的冬天,深藏于我的心中,也在遥远的北方。冬天,应是满目的荒凉与萧瑟。夏日里绿意葱茏的山坡,在冬日里被摧枯拉朽的焦黄所覆盖,历经沧桑的沟壑也被寒风雕琢得更加清晰,苍凉而不失坚韧的脊梁在严寒中绵延万里。如果说北方人生性豪爽,那么我认为,正是这从不留恋绿茵、连绵起伏的山峦塑造了我们。因为在寒冬中背负着荒芜的我们深知,那些随风而逝的青翠,会在来年再次铺天盖地地涌来,势不可挡。于是,我们只需在冬天挺直硬朗的身躯,因为失去与得到,只是季节更迭的必然。冬天,也应是偶尔漫天飞舞的银装素裹。我最期盼的,便是这样的日子。清晨,从被窝中睁开惺忪的睡眼,发现目之所及,高低远近在一夜间变得朦胧而梦幻。雪,用了一整夜的时间,将原本暗淡无光的冬天装扮得耀眼而圣洁,连那些平时看来令人厌恶的乌黑腐朽的枯树,也换上了亮闪闪的新装,挺拔地站立着,整个世界因此变得明亮而可爱。我迫不及待地钻进臃肿的厚衣服里,沿着铺满雪的大路欢快地奔跑,让自己的脚印第一个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路面上,心中感慨:原来,留下足迹是如此简单而美好的事情。如果说北方人生性宽容,那么我认为,正是这冬日里焕然一新的天地感染了我们。再丑陋无用的事物,也会因某种奇迹般的机缘大放异彩,令人刮目相看。最重要的,是做好我们自己。冬天,更是无处不在的温暖与慰藉。正因有了令人畏惧的寒冷,我们才更加懂得,什么样的感觉才是让我们深深迷恋的温暖。年幼时的冬天,家里总要支起一个小火炉取暖,顺便用它煨煮一些需要长时间炖煮的食物。每当想起这些,我的脑海中便浮现出一幅挥之不去的画面:从窗口射入的阳光照亮了冒着热气的黑乎乎的半边铝锅,我坐在小椅子上,双手托腮,静静地凝视着从锅边升起的水汽,在那束光亮中打着旋儿上升,悠悠地消失在逐渐暗淡的空间里。我可以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水汽,坐上一个下午,慵懒地享受着小火炉不断散发的热气。我的冬天,也因此变得温暖而温馨。然而,如今的冬天,却让我感到心酸。冬天来了,它告诉我,我离开家的时间,又增加了一整年;冬天来了,它告诉我,父母头上的白发,又被时间催生了一整年;冬天来了,它托一个朋友告诉我:难以到达的地方,叫做远方;回不去的地方,叫做故乡。我知道,其实,我只是在深深地怀念,我故乡的冬天…… (作者供职于洛南县交通运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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